斐然 第1o8节(1 / 3)
她神色微顿,温热的手掌盖住橙花凝霜的手背,忽而道:“原来做了花农,也会感受到疼痛。”
齐晨并未抬眼:“当然会痛,他们是人,不是真的木偶,即便可以复生,但每一次死亡、每一次受伤……”
“都是真实的。”林斐然眸色安静,她看向橙花,忽而想起她与旋真对战之际,眸中那点细微的闪动。
齐晨解下橙花的外衣,露出瘦弱嶙峋的脊背:“是,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,他们心下仍旧保有意识。”
他垂下眼睫,抬手拂过橙花的双眼,近乎轻声呢喃道:“我的橙花,现下快冷得受不住了。”
林斐然心下了然,大抵正是因此,他才在自己与寒山君文斗时下意识阻拦。
如此,其余花农也与橙花一样。
林斐然抿唇不言,将橙花环住,她还是第一次见人医治寒症。
先前调配的稠膏薄薄涂满背部,将逸出的寒气尽数封存,随后,他从芥子袋中取出一截枯枝。
约莫两指长,细如芦苇,干硬的树皮凝结在外,分明了无生气,只余一片灰败之色,却又自皲裂的缝隙间透出光华,好似火蕴燃烧,灼灼一片。
这是一截细小的扶桑木。
执起扶桑木的双指耐不住这等火阳,便被燎出一片红肿,片刻后,甚至有细微的滋滋声响传到耳中,如同炙肉一般,叫人听得寒毛乍起。
然而齐晨却毫无所觉般,仿佛被炙烤的不是自己,他挟着扶桑木,点中橙花脊背,用那枯朽的尖端缓缓刺入脊柱之中。
霎时间,枯枝中金耀的火阳流入脊背,以探入的一点为中心,火阳顺流而去,蔓延过每一条血脉,一根、两根、三根……
脊背处的脉络如同烈日熔金一般亮起,蛛网一般黏附身后,大有烈火烹灼之势。
掌下之人不住颤抖起来,喉口间不由逸出几声破碎的促音,苦痛之时,那凝起的白霜却渐渐褪去,僵硬的血脉也泵涌起来。
橙花依旧带着微笑,但眼中蓄起的泪却绝非偶人所有。
半晌后,扶桑木内的火阳消散,它终于失去唯一生机,化作一段寻常的枯枝,顷刻间又散作齑粉。
齐晨不忍地闭上双目,从林斐然怀中接过橙花,拥在怀中低声安抚。
望着互相依偎的两人,林斐然心有触动,终于还是无声离开,给他们留下一处独属之地。
出了药铺,林斐然并未看向对面影下的卫常在,她心神犹乱,只快步向街巷走去。
时辰已到,潜伏暗处的修士飞跃而出,各自拔剑,直向院内微笑等待的花农袭去。
剑光闪过,人便倒在血泊之中,甚至没有一声恐惧的呼喊。
林斐然静静看着,她忽而想,他们也有未曾流出的泪么。
如此想着,手中剑已出鞘。
第81章
林斐然的剑曾出鞘过无数次。
于练剑的小松林、于点到为止的宗门大比、于山下每一处苦难之地。
林斐然的剑曾挥斩过无数次。
于山间奔涌的罡风、于无声袭来的长剑、于每一只作恶的妖兽头颅。
仙道贵生, 无量度人。
她始终觉得,生命相等,绝无轻重之分, 人有强弱,却不该恃强而为, 渡向来比杀更为合道。
哪怕后来她想要为侠,却也仍旧如此认为。为侠者, 扶危济困, 救于水火,仍旧是度人。
这是她的信条,她一直如此坚信。
是以春城暴乱, 众人以血肉生花之法倒行逆施时, 她心中虽然愤怒,却并未拔剑, 她只是平静地走到每一位花农身前,完成任务。
她想, 她要让所有人都看到, 不杀人, 也可以取到花令,不违心,也仍旧可以走出另一条通路。
以身作则,拨乱反正,她一直都是这般坚持,不论是在道和宫,还是此刻的春城。
林斐然从不杀人,林斐然只走苦路,林斐然实则软弱, 凡是认识林斐然的道和宫弟子都是这般想法。
哪有人从不杀人,善人不杀,难道恶人也不杀么?
生命到底何重,难道这岂非愚善?
道和宫剑境中的千仞壁,是师祖自东洲小凤山移来,高千尺,宽百丈,其上剑气无数,名篇不知凡几,但其上唯有一个“殺”字占了半壁。
那是师祖面壁数日,静立数日后提剑刻出的第一字,他也只刻了这一字。
其上的殺之一字,横如直刀,竖如悬剑,交叉时振如战旗,回钩处又似长弓,一撇一捺间金戈长鸣,寥寥一字,诉尽胸中激荡,提笔回锋中遍布哀意。
与全然赞成的卫常在不同,彼时的林斐然对这杀字十分不解,她不懂为何师祖会在千百字中挑出一个“杀”。
难道除杀之外,无路可走?
若是如此,又何以在这肃冷与激荡中充斥悲鸣之音?
轰隆——
天幕中滚过一道惊雷,震天翻月一般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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